大地震後這一年日本回歸傳統精神之路 |
經歷瞭地震、海嘯和核危機的三重災難,對於日本來說,善後註定是一場艱難的持久戰。 在日本地震一周年之際,南都周刊記者再訪日本,深入探訪福島、東京等地,記錄這場災難對日本、日本人留下的印痕,以及艱難的重建。 一年來,災難給日本人一個重新審視自己傳統精神的機會,也讓他們開始重新思考生活與生命的意義。 他們在從西方至上的效率合理主義、奉行自由的個人主義,開始向傳統文化精神、重視親情友情回歸。 一年後,原地等待 記者_張雄 日本福島、巖手、宮城報道 實習生_林羽豐 “福島的輻射值是安全范圍內的,福島是安全的。”在北京國貿展廳的“活力日本展”,在豬苗代湖畔的酒店,在福島商界、學界對外國考察團的致辭裡,福島人抓住一切機會強調這點。作為論據的是各種版本的全球大城市與福島對比的輻射值地圖,毫無疑問,數據竭力讓這個籠罩在核輻射陰霾下的特殊地區顯得正常,甚至比紐約倫敦北京更加安全。 2月26日晚,上海理工大學學生赴日本大地震災區訪問團抵達福島。這是自2011年“3·11”地震後,福島迎接的第一批大規模訪問團體。在歡迎儀式上,酒店董事長以一種嚴肅到緊張的神態認真聆聽客人的發言,盡管那充滿中國式客氣的講話裡並無太多實質內容。 日本人極其重視外人的評價。在公開場合,他們會說“你們到福島來,就是對我們最大的支持”。但私下裡,他們仍會留意客人觸碰福島的每一個細節。訪問者一句簡單的“加油福島”,也會激起主人良久而用力的掌聲。 “福島完瞭。”為大地震災民服務已一年的中國志願者劉沈(化名)這樣說道。恐怕這是福島人最不願聽到的話。劉沈毫不掩飾對福島前景的悲觀。縱使自去年3月11日以來,日本政府每天公佈輻射數據,以及通過各種渠道不遺餘力挽救福島的聲譽,但直到現在,即便在日本,接受本刊記者采訪的外地人仍然表示會避免購買產自福島的食品。“坐火車經過那裡時,心裡也會咯噔一下。”日本東北大學副教授上野稔弘說。 在福島縣會津大學的校園裡,來自臺灣的留學生俞成(化名)表示:“3·11大地震後,對於全世界來說,日本是危險的,而對於日本來說,福島就是危險的所在。”在這一年裡,他很少見到來福島旅遊的外地人。 回不去的傢園 積雪之下的福島,像是在經歷一場曠日持久的冬眠。清晨,路面行人稀少,幾個早起滑雪的少年誇張地張開雙臂,朝迎面的車輛打著招呼。 上海理工大學學生訪問團的目的地,是郡山市富田町若宮前應急臨時住宅,這裡距離福島核電站約80公裡。從去年6月開始,3000個60歲以上的福島老人住在這裡。“3·11大地震”前,他們都是福島核電站附近的居民,地震發生的第二天,他們就搬瞭出來。住到這裡之前,他們已經根據政府的指令換瞭三個地方,每次都離核電站更遠一點。此前的安置點更為簡易,他們睡通鋪,水泥地上鋪上紙箱,過道裡也住滿瞭人。 屋頂消融的雪水順著屋簷噼啪作響,與工人們給安置房加固防風木板的叮當聲相互呼應。從外觀上看,這些安置房與中國汶川地震後的板房並無太大區別,隻是更整潔、更舒適。訪客們的腳步聲驚動瞭關在門口籠子裡的寵物狗,他們縮在墻角,發出低沉的嗚咽。一所幼兒園前的檢測儀器顯示,這裡的輻射值為0.153微西弗/小時。 82歲的角一寶和女兒住在一間不到20平方米的安置房裡,齊備的傢電和衣物,讓狹小的空間顯得更為局促。震前他是一名退休觀光車駕駛員,住在離核電站不到十公裡的雙葉郡富岡町。現在,為瞭防止輻射物質進入室內,他們原來的房子被塑料佈包裹瞭起來。離開時,角一寶幾乎什麼也沒帶,現在安置房裡的傢電,都是紅十字會捐贈的。 安置房的時光,大約是老人們後半生中最困難的時期,沒人知道還要在這裡等多久。人們的預期先是一個月,後來變成半年,現在已經快滿一年瞭。角一寶的感覺是,核電站的共同話題,倒是讓原本並無多少聯系的人們的感情更親密瞭一些,鄰裡們談論最多的便是何時能回傢。 山區的寒冷冬天讓這些平常生活在太平洋邊上的居民頗感不適,但他們已經挺瞭過來。當被問及還要準備在這裡待多久時,角一寶說:“可能是十年,也可能一直等下去。政府一點通知都沒有,也沒有時間表。”問及對政府是否失望,答也沒有,因為對政府就沒抱多少希望。“我們這個年紀,現在隻有一個願望,就是能回傢。這也是生活下去的勇氣。”當地災民自治會會長西山俊一表示。 訪問團團長、上海理工大學黨委副書記李江對日本災民安置持認可態度,但對於重建前景並不樂觀。“這些人是搬不回去瞭。”他說,“三十年過去瞭,切爾諾貝利附近現在還是不能住人。異地安置在日本不大可能,因為土地是私有的;中國雖然麻煩,但還容易解決,因為土地國有。” 在福島縣政府安排訪問團參觀一傢食品廠時,觀光廳官員正講話時來瞭次三級小地震。看到臺下聽眾的新鮮勁兒,講話人多少有些得意。 福島食品工業會長以一場漫長的講話試圖說服聽眾。他稱,謠言是繼地震、海嘯和核輻射之後的第四大災難。從去年6月開始,福島縣出面委托其他縣的檢測機構對縣內的加工食品免費檢測,以幫助企業解決巨額的檢測費用。“謠言對我們的打擊比地震還大,我們從心裡希望有人這樣做:回去告訴你的親人和朋友,這裡是安全的。” 顯然,苦口婆心的說教效果有限。返程路上,訪問團成員抱怨:“你想讓大傢相信你的食品是安全的,為什麼不開放生產加工的環節讓大傢參觀呢?”在食品廠門外的雪地上,訪問團自帶的儀器測出雪地上的輻射值為1.65微西弗/小時,這個數值已經超出瞭正常水平,也高於福島政府公佈的空氣輻射值。 訪問團的學生被要求“對這些數據要有自己的判斷”。在總結會上,關於福島竭力澄清安全的話題被引入經濟學討論。李江說:“為什麼如此強調核輻射?因為日本是個外向型經濟體,產品要外銷,核輻射是致命的,企業拖不起。拖個一年半載東西賣不出去,企業會破產。當前的形勢是非常嚴峻的,這是他們為什麼急於消除這個觀念,讓你覺得安全的原因。” 核輻射讓福島人感到憤怒和沮喪,但在“3·11大地震”後全球各地此起彼伏的反核電浪潮中,首當其沖的日本人卻表現低調,他們在過去的生活軌道上繼續運轉。中國人民大學教授李萍認為,除卻“3·11大地震”後百廢待興、去核化工作排不上日程等原因外,在法治國傢日本,一個頒佈的法律會得到無條件的遵守,隻要沒有被廢除,人們就會服從它,這一點在日本具有高度共識。“從民眾提出反對意見到最終修改,都要經過很長時間的討論以及各種活動,才能取得結果,絕非領導人一兩句話就可以改變的。” 廢墟上的加工廠 從福島一路向北約200公裡,就是遭受“3·11”海嘯襲擊嚴重的氣仙沼。從去年12月1日起,日本東北地區高速公路已免費開放。一路上不時會出現“震災修復工事實施中”的標語,因地震而導致的凹凸不平的路面,至今仍沒有完全修復。 在日本,東北地區人口稀少,經濟以農業、畜牧業和漁業為主。東北與東京所在的關東地區曾有過宿怨。1868年戊辰戰爭中,政府軍以少勝多,東北地區會津藩戰死的3000人不允許被安葬,任其腐爛。會津人被稱為“會賊”,居住地則被稱為“白河以北一山百文”(意即一文不值的落後之地)。為災區服務的志願者劉沈認為,至今仍能感受到雙方的對立情緒。民間的說法是,關東人看不起東北人,認為他們貧窮、淳樸、容易受騙,而東北人則認為關東人陰險狡詐。 但相較於東京的繁華,遭受震災影響嚴重的東北地區保留瞭更多的傳統。在巖手縣古城一關,街道安靜得像星期天的校園。商店櫥窗裡擺滿瞭日本各時期的人偶造型,人們正忙於準備一年一度的3月3日女兒節。劉沈開玩笑說:“這裡平時根本沒外國人來,你們別嚇著那些老頭老太。” 似乎走出福島,核輻射的陰霾就是另一個世界的事。一關人對來自異國的訪客充滿驚異和好奇。除瞭街頭一些來自震區民眾手工業品的義賣外,這裡幾乎看不到“3·11”的痕跡,盡管這裡距離福島僅有100多公裡。 一關以東50公裡的宮城縣氣仙沼市,是遭受海嘯破壞最嚴重的城市,這裡在“3·11”期間經歷瞭強震、水淹、火劫多重劫難,但民眾的精神面貌卻比福島要好。在一處靠近臨時安置房的飯館街,氣仙沼人小松和東京人品川,這對生意上的夥伴正在街上最有名的一傢飯館裡開懷暢飲。 身為一傢水產企業負責人的小松,不久前剛剛從安置點搬回老房子裡。在海嘯中,他的二層小樓被水泡壞。經過加固修繕,現在已經可以住人。他覺得,比起那些還住在安置點的人,自己是“幸運的”。現在正值日本大學的春假,但他不好意思讓在東京上學的兒子回傢。“傢裡這個樣子怕他看到難受。”小松說。 在海嘯中,小松所在公司被沖走瞭3000噸魚,這是一筆不小的損失。氣仙沼海邊原來有100多個冷凍工廠,現在隻剩下四五個。原先從事水產業的八萬人現在大部分失去瞭工作,靠著國傢的失業保險過活。少數人去外地開公司,但小松不願離開這裡。“幸好我們公司沒倒閉,還可以慢慢恢復。”他說。 2011年6月,品川震後第一次來到氣仙沼,當時這裡“什麼都沒有瞭”。“當地人都不知道怎麼辦好,到處是低落彷徨的情緒,大傢沒有主見。”品川覺得,現在跟那時候比,氣仙沼人精神多瞭,酒吧也開業瞭,每個人又都有瞭自己的想法和計劃。他用不太流利的中文對我說:“你看我們都是一邊笑一邊說話。” 品川的妻子是中國蘇州人,所以他也會說一些中文。問他日本還能不能回到震前的模樣,他說:“你看二戰我們戰敗瞭,但還是很快就成瞭發達國傢,相信這次也會很快恢復元氣。”他也承認,在精神上,那些失去傢園的人“還是不能接受現實”。 談到“3·11”對其影響。他說,現在覺得和傢人在一起才是最重要、最幸福的。“過去也愛我老婆,但從來沒說過,現在可以當面說出來。”地震時,在一個三層樓的樓頂,他跟同事一起呆瞭三天,和一群中國研修生避難,跟傢人失去聯系。三天後才被救,見到在醫院工作的愛人,一把將其抱在懷裡。 在氣仙沼市弁天町,原先的一片魚市場,在一年後仍是廢墟,一隻好奇心過剩的烏鴉對著轟隆作業的吊車大聲嚷叫,似乎在告誡什麼。各種動物屍體混合而成的災難氣味,在雪後的陽光裡飄灑。仰天長籲的汽車殘骸、鋼筋、煤氣罐和電線突兀地鉆出地面,像一個嶄新的春天把它們從海嘯過後的淤泥中喚醒一般。 所有的垃圾都要被仔細分類,木頭的歸木頭,金屬的歸金屬。那些在海嘯中猝然陣亡的汽車被噴漆編號,它們將被一一登記造冊。 氣仙沼人不吃近海的海鮮和本地的蘑菇,當然也不吃福島的。在這個全日本最大的捕鯊業中心,一批新鮮的鯊魚鰭晾曬在廢墟清理後的空地上,它們取自數萬隻鯊魚的身體。失去魚鰭的鯊魚已被拋入海中,等待它們的結局是血液流盡,沉屍海底。 困惑與內傷 劉沈在氣仙沼和陸前高田市為安置點內的災民服務,內容包括給災民做飯,陪他們聊天等等。他的感受是,日本人有積極向上一面,但大多數人是不知如何是好。“有時候說著說著,就會哭起來,他們會問:將來怎麼辦?兄弟姐妹都死瞭。” 除此之外,災民面臨的困惑還有很多。有人索性不找工作,拿著每月大約一萬元人民幣的失業補助賭博。 在劉沈接觸的災民裡,老人更願意跟他聊天,年輕人卻沉默許多。“有些人不茍言笑,隻想一個人在屋裡呆著,收集大量援助物資,這樣讓他覺得更有安全感。” 心理問題也是災區面臨的一大挑戰,電視上每天都會播出免費心理咨詢的電話,但很少有人主動尋求援助。災區自殺事件層出不窮,有志願者挨傢挨戶做調查時,一個男子拿刀沖出來沖他大吼:“要不你跟我一起死吧!” 在劉沈看來,日本東北部有夢想的年輕人都到東京等大城市工作去瞭,相比之下,中老年人顯得更積極向上,因為他們經歷過日本高速發展期的黃金階段。“年輕人成長在上世紀90年代之後,彼時日本已經在走下坡路瞭。他們沒有什麼夢想和野心,加上父母創造瞭很多財富,所以幹脆就啃老。” 仙臺以北的松島是日本三景之一。3月1日,在松島遊覽咨詢處,向導佐藤女士介紹,現在遊客大約是震前的十分之一。因為每位來咨詢的外國遊客都要登記,所以能通過記錄大致瞭解景區人氣。她翻開筆記本查詢後說,以前每天有三十個左右,現在最多隻有五六個,有時一個也沒有。現在松島的旅遊正慢慢恢復,有一些日本遊客,外國遊客還是極少,核輻射的影響還是沒有消除。 臺灣、香港的朋友常會問她:“現在去東北旅遊安全嗎?你們吃什麼東西?”佐藤說,臺灣人對輻射問題尤為敏感。“其實我們也不敢吃福島的食品,就算買一點蔬菜、蘑菇,也不敢給孩子和老人吃。”但另一方面,她也覺得福島人“太可憐”。雖然報紙每天公佈輻射值數據,但還是不能讓人放心。“你們要學習我們的教訓,不要用不瞭解的東西。”她指的是核電,“太危險瞭。” 有位東京男子來問佐藤,怎樣去野蒜。那是松島伸向太平洋的一個尖角,在海嘯中受災慘重。曾有一所被作為避難所的小學,突如其來的海嘯卷走瞭來這裡躲避地震的所有人。佐藤告訴他,已經沒有車去那裡瞭,但她自告奮勇說可以開車帶他去災區走一遭。因為佐藤的丈夫參與瞭野蒜地區的重建工作,所以她幾乎每周都要去那裡一趟。男子拿出DV一路拍攝,說要帶回東京“給孩子看看”。 旅遊業遭到打擊的遠不止東北地區,據日本商務旅行株式會社(JBT)中國地區負責人呂萍介紹,2010年該公司接待的中國赴日旅遊團隊和個人約6000人,在大地震和核輻射的影響下,2011年的數字變成瞭1000人。根據呂萍對自己公司的統計,震前去東北地區旅遊的中國人原本就不多,在震後“100%沒有”。 一年之後,地震、海嘯和核災對日本的打擊遠未結束,一系列新的、連環的內傷仍在醞釀著進入日本人的生活。東北大學上野教授說:“如果隻是個地震,或者海嘯,大傢的反應都不會這麼復雜,我們都是願意支持災區的。但是因為核輻射,我們都有很深的擔憂。我想支援你,但我們不敢買你的東西。” 他介紹稱,有段時間,東北地區的水果和海產品在東京售賣竟引起公憤,東京人的理由是:你們既然知道這些是受輻射影響地區的食品,安全得不到保證,為什麼還要拿到我們這裡來賣?“大傢的心情都很復雜。”上野無奈地說道。 對上野而言,生活早已恢復瞭常態,隻是比原來更乏味瞭些:夏天不能去海邊遊泳瞭,海嘯摧毀瞭東北地區的海灘;電視裡曠日持久關於地震的苦情報道,以及媒體鋪天蓋地對“絆”(2011年日本年度漢字,象征震後人們的牽掛和聯系)字的宣傳,也叫人膩味……隻是,偶爾坐新幹線經過福島時,心裡還是會緊張一下。“我也擔心啊,但擔心無濟於事。人總是要死的。” 數字 50% 在日本大地震一周年之際,東京大學地震研究所科學傢警告,未來4年大東京區7級以上地震發生幾率為50%。若一場7.3級地震在周末晚發生,將可能造成約6400人死亡,16萬人受傷,約47.1萬棟房屋或將被毀且多毀於火災或地面液化。 2490萬噸 雖然日本大地震已經過去一年,但據日本環境省2011年發佈的信息,巖手縣、宮城縣、福島縣廢墟總量約2490萬噸,完成大面積清理廢墟預計需要3年時間。 15848人 截至2012年3月3日,“3·11大地震”已造成15848人死亡,3305人失蹤。 Tags: Rapid Prototyping, Rapid Prototyping China, Plastic Tooling, Plastic Tooling China, Rapid Prototype, Rapid Prototype China, Rapid Tooling, Rapid Tooling China, CNC Prototype, CNC Prototype China, Functional Prototype, Functional Prototype China, Metal Prototype, Metal Prototype China, Plastic Prototype, Plastic Prototype China, Rapid Manufacturing, Rapid Manufacturing China, Low volume production, Stereolithography, Stereolithography China, Vacuum Casting, Vacuu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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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5月25日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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