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城市中篡改人們記憶的山寨古建築 |
真的文物古跡保護起來麻煩很多,也無法隨心所欲地使用、利用。於是拆除那些不完美的真古跡、年代不夠久遠的歷史建築,按現代生活需要或旅遊開發規劃建造各類賞心悅目的“假古董”,便成為瞭地方政府不由自主的選擇。 假古街奇觀 文__張松 據1月17日權威統計部門發佈的數據稱,截至2011年末,中國大陸城鎮人口比重達到51.27%,這是中國歷史上第一次出現城市人口超過農村人口的情況。這些年,這麼快速大規模的城市化推進,其動力來自工業化、經濟發展,還是美好生活?這個問題暫且不去討論。而作為城市化結果的城市空間形態,空洞化、單一化問題,即“千城一貌”現象越來越嚴重已是不爭的事實。在新區繼續快速開發建設,舊城更新改造仍然劇烈推進的狀態下,在一些城市,尤其是歷史文化名城開始瞭一場聲勢浩大的復古運動。 這場全面復興古城傳統風貌的局勢,正如北大中文系李零教授在《鑠古鑄今:考古發現和復古藝術》中所描述的:現在,“復古的狂風把山都吹倒瞭”。可以說,在這些城市、這些歷史文化名城,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把老人傢當年作出的“古為今用”、“洋為中用”的指示,發揮得淋漓盡致瞭。 山西大同,首批24座國傢歷史文化名城之一,有著2300餘年的建城史。2008年開始實施名城保護與修復工程,計劃投入資金100億元,全面恢復大同古城歷史風貌。其中的城墻修復工程投資10億元,按照“原材料、原形態、原工藝、原技術”的修復原則,全面完成四面城墻及甕城的修復。而為瞭進行東城墻修復工程,僅2009年就拆遷建築487942.72平方米。 河北山海關,2001年增補公佈的國傢歷史文化名城。為瞭實現山海關古城“重現舊顏”的宏偉規劃藍圖,2006年4月6000米山海關長城本體修復項目啟動。2007年3月古城內四條大街街景整治項目,已建成150套形態各異的明清風格的仿古建築。據介紹,新建的仿古建築群已在北京奧運期間正式開城接待遊客,讓人感覺仿佛來到瞭一個明清文化世界。 山東臺兒莊,2008年4月在“臺兒莊大戰勝利”70周年之際,棗莊市政府決定投資重建臺兒莊。以“存古、復古、創古”的重建理念,完整保存具有重大歷史價值的古跡。古城規劃按照大戰故地、古城墻、古碼頭、古民居、古街巷、古商埠、古廟宇、古會館等歷史遺產進行逐步修復。如今,運河古道北岸的街巷、民居經過修復重建後,一派江南美景已呈現在遊人面前。 自1990 年代以來,我們的社會時尚中就似乎充滿瞭古色古香的氣息,幾乎所有的中國人都變得很懷舊、很有歷史滄桑感。一些城市也開始大規模興建仿古街道,這種過度懷舊的做派,這種大規模走火入魔式的復古行動,是因為現實中歷史環境消失得太快,人們開始真的需要歷史文化遺產瞭?還是反抗城市特色危機復興文化的義舉?現在作結論恐怕為時尚早,但現實中越來越多的“明清老街”、唐宮宋城,充滿虛假的氛圍和功利的意圖,將城市的生活空間環境影視化、虛擬化得厲害。 假的比真的好? 文物古跡、歷史建築,真的越來越少越來越珍貴,假的越來越多越來越垃圾。但是貫穿我們2000多年歷史的“復古”藝術思潮,以及發生於80年代的仿古建築思潮,一直都在告訴人們,假古董比真古董好看,便宜,省錢,制造一個假古董還不會被求全責備,因是仿造、模仿,基本像那麼回事就可以瞭。就像你在傢裡沒錢和沒時間認認真真養盆花一樣,退而求其次,買盆假花擺設起來也是天經地義的事兒。省錢,省事,有時還可以臭美兩下,也不用擔心它是死是活。 基於幾乎完全相同的“假比真好”理由,全國各地爭先恐後建造“假古董”,復興唐宋城的現象就不難理解瞭。若你認為擺假花和重現盛世面貌還是有差別的話,就讓我們再翻看一下賈平凹先生的《廢都》吧,在這部早在1993年上半年就出版瞭有關城市生活的長篇小說中,有一段對西京這座古都文化和旅遊發展狀況的描述,既具有典型的代表性,又揭示瞭偽文化泛濫,“假古董”盛行的主要動因。 “西京是十二朝古都,文化積淀深厚是資本也是負擔。各層幹部和群眾思維趨於保守,故長期以來經濟發展比沿海省市遠遠落後,若如前幾任的市長那樣面面俱抓,常因企業老化,城建欠賬大多、用盡十分力,往往隻有三分效果,且當今任職總是三年或五載就得調動,長遠規劃難以完成便又人事更新;與其這樣,倒不如抓別人不抓之業,如發展文化和旅遊,短期內倒有政績出現。市長大受啟發,……幹瞭一宗千古不朽之宏業,即修復瞭西京城墻,疏通瞭城河,沿城河邊建成極富地方特色的娛樂場。又改建瞭三條大街:一條為仿唐建築街,專售書畫、瓷器;一條為仿宋建築街,專營全市乃至全省民間小吃;一條仿明、清建築街,集中瞭所有民間工藝品、土特產。” 現實中,各個城市復興漢唐都城也好,重塑明清風貌也罷,都會有這樣的理由和那樣的原因,但歸根結底的驅動力可能與廢都西京並無二樣。真的文物古跡保護起來麻煩很多,也無法隨心所欲地使用、利用。於是拆除那些不完美的真古跡、年代不夠久遠的歷史建築,按現代生活需要或旅遊開發規劃建造各類賞心悅目的“假古董”,便成為瞭地方政府不由自主的選擇。 此外,近年來國傢和各地方都出臺瞭歷史文化名城、歷史風貌或歷史建築保護的相關條例,保護工作被提上瞭政府的議事日程,因而,大概沒有人敢於公開大膽地反對歷史遺產保護瞭,在無法大規模、簡單地拆除歷史建築和歷史街區時候,對偷換概念或者“打著紅旗反紅旗”的事情也是需要人們高度警惕的。前些時候在微博上引發微友熱議的北京玉河地帶的開發項目、寧波月湖歷史街區的改造規劃等就是典型案例。 保護性破壞 前文說到“復古的狂風把山都吹倒瞭”。這“山”就是傳統文化的真實根基,這“山”就是文化遺產保護的基本底線——“原真性”。面對歷史上幸存下來的真實的文物古跡,被這些“好心人”狂熱地“修繕”一新,甚至面目全非的種種狀況,有時候會有人以保護技術經驗不足為借口、以“交學費”來搪塞;有一些人會以“總比拆瞭要好”的評價尺度來“寬容”;甚至有人會認為:中國古建築本來就以磚木結構為主無法長久保存,這些做法具有“中國特色”,可以大膽嘗試。 缺乏歷史文獻依據、脫離歷史空間關系,一座座再建的現代“假古董”和大規模拆真造假的古城“復興”,說到底是一種“保護性破壞”行為。首先,它違反文物保護相關法規,違背文物古跡保護準則所確定的保護原則和精神,《文物保護法》明文規定“不可移動文物已經全部毀壞的,應當實施遺址保護,不得在原址重建”。“復古、創古”建設行為混淆瞭真文物古跡與偽文化贗品的界線,損害瞭文化遺產保護的真實性和完整性,多數的仿古建築、人造景觀都是以模仿或杜撰傳統建築形式建設的,加之建造周期有限、工藝技術失傳等原因,“假古董”建築遠沒有真文物古跡所具備的品質、細節和歲月痕跡。 其次,“盛唐想象”的規劃設計策略,會造成歷史文化是可以任意打造、隨意打扮的思維和“創意”,這也是非常可怕的事情,當歷史可以成為任意打扮的小姑娘,那些不願意保護文化遺產的人更是可以肆無忌憚進行破壞和拆遷,如果何時需要瞭、到時候有錢瞭,一切“歷史”都可以從頭再來。這其中還有文物保護的一些誤區,如保古不保近,總以為歷史悠久,對近現代的和當代的東西往往看不上眼;保大不保小,重宮殿、廟宇等宏偉建築的保護,對四合院、石庫門等普通民居保護沒有興趣;保美不保“醜”,因人、因事而廢物,譬如中國共產黨的創始人之一陳獨秀故居至今未被列為“國寶”(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喜歡張愛玲小說的人也許越來越多,但張愛玲生活居住過的公寓要列為上海的保護建築,來自意識形態管理部門的權威意見總是在最後一刻作出“No”的決定。還有那些像老廠房、破倉庫、舊監獄等建築本身不夠美好往往難以逃避毀滅的命運,近年來,在上海的一些工廠地區由於藝術傢打破禁忌地進入,才使得那些舊廠房改建文化創意園區能夠生機盎然地存活下來。 第三,大量興建假古董,重塑所謂傳統風貌的做法,還會直接阻礙新建築的創新和建築文化的發展,有人以為“假古董”這種建築形式就是“既有時代氣息,又有民族特色”的代表,新建築的創作方向。這完全是一個誤區,早在上世紀30年代國際建築協會通過的《雅典憲章》中就明確指出:“以藝術審美的借口,在歷史地區內采用過去的建築風格建造新建築是災難性的做法,無論以何種形式延續或引導傳統風貌都是無法容忍的。” 誠然,在一個假文憑、假簡歷、假公司流行的時代,在一個充滿著各種造“假”行為的社會,“假古董”泛濫、偽文化流行,恐怕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瞭。而歷史文化一旦進入市場,馬上被符號化,文化與經濟結合、文化與旅遊結合、文化與地產結合,生產出各種各樣的“怪胎”也就不可避免。問題是時下全國都要文化大發展文化大繁榮瞭,你們還在這樣地“復古”打造、“創古”造假,是不是走錯瞭方向呢? (作者為同濟大學城市規劃系教授、博士生導師,著有《為誰保護城市》等) 拆真建假旋渦中的北京 記者_王宏宇 北京報道 如果隻站在外邊,從絕大多數角度看,這無疑都是一處像模像樣的四合院。透過虛掩的門扉,隱約可以看到灰墻青瓦,縱橫的窗欞,蜿蜒的回廊。如果加上百米外南鑼鼓巷這個北京最具人氣的酒吧街,以及門前那條靜靜流淌700年的玉河,完全當得起遊客停下腳步,贊一句“頗有古韻”。 唯一可惜的是,玉河並不是筆直地自北向南,而是自西北向東南,劃出一道彎彎曲曲的斜線。這讓很多沿河而建的四合院並非“口”字形,而是變成瞭梯形,院落西路的廂房和正房之間,也從90度變成瞭一個詭異的鈍角,被堵死去路的回廊也在此戛然而止,變成瞭一段不通向任何地方的觀景臺。 這些四合院的設計方之一,中國人朱儁夫創辦的波士頓國際設計集團(BIDG),正在遭受中國文物專傢和公眾的猛烈批評。批評者認為,該集團在北京東城地鐵南鑼鼓巷項目、北京鐘鼓樓時間文化藝術區項目、玉河片區保護與整治規劃和寧波歷史街區改造中,設計風格“明顯與歷史風貌相悖”。 1月20日,當有消息說BIDG在東城區的所有項目均被叫停時,胡同保護人士華新民終於松瞭一口氣,“他們終於不能再繼續糟蹋北京的胡同瞭”。但消息的準確性仍未得到官方證實,這些項目究竟是被暫停還是永久擱置,還未可知。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玉河周邊18條歷史悠久的胡同,鐘鼓樓及其周邊的更多古街巷,都早已被拆遷一空。 不僅如此,水下的冰山仍在加速前行。就在“玉河四合院商務區”和“時間文化藝術區”仍未知何去何從的同時,東城區卻又被曝出正計劃打通國子監及其他兩條胡同,打造“藝術休閑區、國學文化街區和文化藝術區”,而早已被拆毀的王府井最後一個王府“倫貝子府”,卻平地平移數公裡,“易地復建”,變成瞭玉河邊的高檔會所。 “其實更重要的是追究雇傭BIDG的甲方。”華新民說,“BIDG隻是露出水面的冰山一角。無論北京還是外地,到處都在毀掉活生生的歷史文化街巷,然後再原地 ‘打造’出一個影視城,打造出僵屍一般的仿古街區。” 華新民更擔心的,是即將啟動的北京中軸線 “申遺”,可能會給周邊古建和胡同帶來的新一輪傷害。北京國有資產有限公司董事長李愛慶1月表示,作為“中軸線”的重要標志,將啟動隆福寺和周邊地區復建。“這不是山寨是什麼?”華新民說,“隆福寺復建多次,原來的東西早就一點渣都不剩瞭,要復建它有什麼意義?隆福周邊那麼多胡同和四合院都保護得很好,為什麼要把真的拆瞭建假的?把老的住戶和商戶趕走換新的?前門大街改造的教訓還不夠嗎?” 前門的悲傷 正月的北京前門大街分外熱鬧。在剛剛開街不久的“臺灣商務區”,一場 “臺灣廟會”正在這裡舉行。主辦者組織瞭近百個臺灣小吃攤位邀遊客品嘗“正宗臺灣美食”,街旁的“阿裡山廣場”、“臺灣美學生活館”和“天後宮”,則負責舉辦特色活動展示臺灣風土民情,街口連蹦帶跳的“臺灣電音三太子”,更吸引來眾多眼球。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60歲的北京第三電表廠退休工人燕瑛面無表情,顯得格格不入。她推著自行車,目不斜視地穿過人群,對兩邊的喧鬧,連正眼都不看一眼。 這裡曾經的名字,叫鮮魚口胡同,是北京著名的老字號一條街,也曾經是燕瑛的傢。2006年4月2日,燕瑛拿著在強拆威脅下簽署的一紙協議,被趕出瞭這裡,與她的鄰居們,那些普通的鐵路工人、烤鴨工一起,開始瞭租房生涯。她聽說協議的條款不合法,於是6年來一次次回到這裡,想退回協議的補償款,回到自己的傢,但對方回應的,永遠是沉默。如今她唯一能做的,就是2006年《南方周末》報道她的街坊一級警督車金鼎時描述的一句話,“等待這所房子的最終結局”。 一切本不該如此。根據國務院2005年批準的鮮魚口街區保護方案, “任何個人或單位”都不得擅自對該地區進行改造。而按照2005年頒佈的《北京城市總體規劃》,這裡的改造本應“本著修舊如舊的原則,不得進行商業開發”。而因修繕遷出的居民,本應在改造完成後回遷,“盡量留住原住民”。 這在當時還引發過一場不大不小的商業危機。主持前門開發改造的SOHO中國一度曾因為這兩個原則的提出,耽誤瞭赴港上市,最後這件事以該公司出錢回購部分物業,換得政府的繼續支持而不瞭瞭之。 燕瑛並不是唯一失去傢園的原住民。根據《新京報》2009年11月的報道,與SOHO中國合作開發前門的北京天街置業發展有限公司董事長田耘稱,前門地區的2萬居民中,“1.7萬戶早已遷出安置”,剩下的“可以自願選擇原地留住或搬走,不再存在問題”。但當燕瑛和她的鄰居們因無處可住曾多次上訪,投訴前門大街的拆遷違反規定時,北京市崇文區建設委員會回復的一份城市房屋拆遷糾紛裁決書,仍認定“負責拆遷與開發的公司具備合法的拆遷人資格,對燕瑛的補償符合相關文件的規定”,留給她的選項,從沒有田提到的“自願選擇原地留住”。 前門的改造也似乎並非如政府想象中那樣美滿。與這裡大多數院落的命運相似,燕瑛的傢,如今是一傢經營馬油的臺灣特產店。隨著小腸陳、爆肚馮、年糕錢、奶酪魏、茶湯李、羊頭馬、瑞賓樓褡褳火燒的退出,前門商業區規劃中“一街五區”(即前門商業街,中華老字號區、民俗餐飲區、高檔商品區、四合院體驗區、娛樂休閑區)裡,本應最重要的中華老字號區,已經蛻變成“臺灣商務區”的一部分,而這裡變成“臺灣小吃街”,看起來不過是早晚的事。 燕瑛對此漠不關心。對她來說,所謂改造,不過是一場文字遊戲。自從6年前她和她的老街坊們被迫離開的那一刻起, 她心目中的老北京,早就已經死瞭。 改造這個筐 走在景山公園東側的三眼井胡同裡,趙盛國突然停下來,指著胡同東口一棟正在建造的高層建築說,如果沒有它,從我們站的這裡,本來應該可以望得到嵩祝寺。 那是一座灰色的大型建築,有水泥的墻體和寥寥無幾的窗戶,兀立在這片皇城根兒底下的四合院群落中,像電影裡醜陋的無臉人。趙盛國說,就連年三十晚上,他們都不停工。 67歲的趙盛國遇到過兩次“胡同改造”,一次是1958年建造人民大會堂,她搬離瞭位於現在大會堂西南角的從小長大的四合院。另一次是嫁到三眼井胡同幾十年後,三眼井胡同作為北京舊城25片歷史文化保護區之一,被列入“新中國成立以來最大的一次四合院群落整體改造”。 現在回頭看,2004年的那次改造似乎還算不錯。按照媒體的報道,三眼井區域有自然院落124座,其中103個院落基本格局遭到破壞,改造的結果雖無數據,但很多此前的私搭亂建都被拆除瞭,而原計劃中打通死胡同和將胡同拓寬到6米等想法,也讓位給瞭保持原貌。 好景不長,僅僅過瞭兩年,趙盛國就在門前發現瞭拆遷的告示。與前門大街類似,胡同裡住的大多是薪資微薄的退休老人,大傢都不願意離開,趙和其他10個拆遷戶決定,集體起訴規劃委。過瞭一段時間,法院的判決下來,拆遷合法,官司輸瞭。但因期限已過,拆遷不瞭瞭之,客觀上,趙盛國把這看做一場勝利。 但改造仍在繼續。2007年,北京為迎接奧運,斥資10億元啟動舊城區街巷綜合整治改造修繕工程,來年工程完成,緊接著又是強制取暖“煤改電”,改完趙盛國覺得不對勁瞭:不光她傢院子裡房管局的違章建築沒人過問,胡同裡好多本來該拆掉的違建,反而加固瞭,變大瞭,更糟的是舊的沒去,反而添瞭新的。 三眼井胡同14號70多歲的王方華和劉玉珍老兩口,也許是這次改造中最鬱悶的人之一。這個四合院位於三眼井胡同中部的一條巷子裡,巷子盡頭是東高房小學的後門。老兩口大學畢業當年分到河北不常回來,傢裡隻留下雙目幾乎失明的弟弟王方來。 奧運過後,老兩口從河北回到北京的傢裡,大吃一驚:小學的後門被隔壁的16號院堵上瞭,蓋起瞭一間房子,更添堵的是,房子上面還有一間房子,而且還沒窗戶,他們居然在四合院改造中把平房改造成瞭炮樓! 老兩口趕緊去找城管,城管說,這個我們管不瞭。去法院起訴對方侵占公共通道,法官說,你這個得告他們影響采光我們才能受理。但是起訴采光的判決下來一看,判決書上說:被告自建二樓不高於2米3,並未影響14號院的采光。 老王當場就被氣倒瞭,8米高的樓房,怎麼法院隻量出來2米多?有明眼人點撥說,這得告規劃委。但一年過去,院子裡四個老人你方病罷我登場,老王一聲長嘆,這官司就算能打贏,我們也沒人打得起瞭! 與14號院不同的是,三眼井12號院的汪敏正和李紅軍想打官司也沒法打。自始至終,老兩口都沒有盼到人來改造他們的傢,這個典型的滿族三合院,自從同治年間起,就是汪傢的私產,“文革”期間,大門口被違章修建的房子擋住瞭一半,下雨天要出門,傘都撐不開。 去年7月,廂房的房頂被雨淋塌,但維修隊沒法從僅能過一人的過道進料,不給修。汪敏正找到房管中心和規劃委,要求他們幫助解決修繕問題,換來的隻有一句話,這個我們管不瞭。 按照北京市1983年落實私房政策的規定,不影響私房院內交通的,才可按公房保留。汪據此向建委等部門上訪,得到的答復是“隻發還房產權,不發還地產權”,汪陷入瞭怪圈:不放棄違建地塊的土地權就拿不到房產證,拿不到證就無法起訴;但如若希望拿證,又必須先放棄保持院落完整的“奢望”。就這個意義而言,所謂改造,不過是個筐。 想法與辦法 即便這一切全不存在,嵩祝寺也早就不是原來的嵩祝寺瞭。這座曾經氣勢恢弘的寺廟,在一次次的改造中早已面目全非,它如今龜縮在一棟銀行大樓底下,變成瞭“本著保護文物原則為供各界賢達聚會交流之所”,不時有名流在此結婚聚會,這樣的窩心景致,不看也罷。 趙盛國對此已經見怪不怪。當年打官司的時候,有人偷偷塞進門一沓紅頭文件,其中一份寫得明明白白:三眼井的開發,政府每年從紅利中分成10%。借用馬克思的話說,這份不需任何投入就可以獲得的暴利,足以讓任何人、任何機構瘋狂。 “舊城何需改造?把胡同和四合院還給它們本來的主人,取締侵害私產的壞法和壞條例,房子的主人自然會保護和修繕他們自己的傢。”華新民說,“這比任何政策和手段都更有力,更根本。” 在90歲的文保專傢、曾主持起草1982年《文物保護法》的謝辰生看來,僅僅保護物權並不足以解決目前的所有問題,“目前的文保環境,從中央到市政府都沒問題,但下層有法不依,先斬後奏,確實是目前最根本的矛盾,從官員這一級反腐倡廉是解決問題的根本,否則即便保護私產,但政府不按規矩辦,你也徒喚奈何。” “北京舊城改造荒誕的‘山寨’做法,在1990年代達到高峰,此後的情況並不如過去嚴重,但外地的情況卻有惡化的趨勢。”謝說,“我今年向有關部門建議,建議實行紅黃牌辦法,對特別嚴重的,實行摘牌和事後問責,據我的瞭解,全國此前的117個歷史文化名城,有相當一部分已經名不副實,可能會達到兩位數。” 至於東城區要打通國子監等胡同的大手筆,謝辰生表示“沒這回事”,“沒門!”他說,“那怎麼能動?國子監那邊保護得很好,他們要動任何手腳,必須經專傢論證。坦白說,現在小規模破壞舊城保護仍然很多,我們不能一一制止,但大規模的破壞行為,隻要我們知道,一定是可以制止的。北京之前改造舊城定下修繕、改善、疏散6字方針,當時隻做完瞭前兩項,接下來的疏散是隻出不進,保持原住民留在舊城裡,這隻能慢慢來,大傢要有耐心。” 燕瑛對自己的耐心很有信心。她平時的生活,除瞭每周固定和鄰居們去市府“要說法”,就是回到鮮魚口去喂那些和她一樣失去傢園的老貓,她相信,總有一天她和老貓小貓們都能回到自己的傢園。以前強拆時欺負她最兇的那個,前崇文區城管大隊長羅少傑,因為自己在某拆遷服務公司的女情人“知道太多”,殺人碎屍,去年底被警察抓走瞭,燕瑛覺得很解氣,“我等著,看他們還能神氣多久。” (應采訪對象要求,王方華、劉玉珍、王方華均為化名) Tags: Rapid Prototyping, Rapid Prototyping China, Plastic Tooling, Plastic Tooling China, Rapid Prototype, Rapid Prototype China, Rapid Tooling, Rapid Tooling China, CNC Prototype, CNC Prototype China, Functional Prototype, Functional Prototype China, Metal Prototype, Metal Prototype China, Plastic Prototype, Plastic Prototype China, Rapid Manufacturing, Rapid Manufacturing China, Low volume production, Stereolithography, Stereolithography China, Vacuum Casting, Vacuum Casting China, whatsapp marketing, wechat marketing, seo, e marketing, SEO, SEO, web design, 網頁設計, SEO, SEO, SEO, SEO, Whatsapp Marketing, TVC, Wechat Marketing, Wechat Promotion, web design, 網頁設計, whatsapp marketing, wechat marketing, seo, e marketing, 網頁設計提供seo, e marketing, web design by zoapcon. |
2015年5月20日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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