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5月4日星期一

假閣哫傑痄娵蚐粕掖摽腔芩華綃楊政砓



安徽宣城移栽油菜背後的土地違法現象


















安徽宣城移栽油菜背後的土地違法現象






“土地違法現象在全國都存在,我們郎溪作為國傢的一部分,肯定也不會完全遊離於這個現象之外。”

種瞭大半輩子地的安徽農民嚴小喜最近碰到瞭一件從未有過的怪事。

2012年3月中旬,他所在的安徽省宣城市郊的夏渡村出現瞭一筆新生意:有人收購油菜,“每斤一塊五,而且是帶著泥巴的。”比起等到夏天才收獲菜籽且每畝不過千元的收成,這筆新鮮買賣讓嚴傢人覺得興奮,六畝多的油菜在幾天裡拔瞭個精光。

對於這些油菜流向何方,和附近多個村莊的農民一樣,嚴小喜並不是門兒清。他們更想像不到的是,自己已經成瞭近日在宣城多地上演的一幕荒誕劇的道具供應商。

(勾犇/圖)

三月種油菜,科學試驗?

“難道是我們宣城引進瞭新技術,農業專傢們在這裡搞科學試驗?”

彭文志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2012年3月18日,這位宣城市宣州區城東村村民經過城南的水陽江大道時發現,先前路邊一大片原本正在建設揚子鱷湖景區的工地上突然栽滿瞭大片油菜。

根據這位農民的經驗,當地的油菜一般在每年的10月份栽種,次年的5月份收獲。彭文志打聽到,這些油菜是此前幾天內突擊移栽的。

“難道是我們宣城引進瞭新技術,農業專傢們在這裡搞科學試驗?”這第一時間的反應隨即被推翻:這些油菜種得稀稀拉拉,東倒西歪,兩棵油菜之間的間距甚至達一兩米,而正常的間距在30厘米左右。“這種違反季節的栽種能有什麼收成呢?”這樣的疑問縈繞在諸多當地農民心頭。

3月22日,懷疑其中必有貓膩的彭文志來到宣城市國土局詢問究竟。但迄今為止,除瞭一張加蓋瞭公章的回執承認他來反映過此情況之外,“愛管閑事”的彭文志沒有得到任何答案。

這樣的怪事不僅發生在宣城揚子鱷湖景區,據南方周末記者現場調查,在蕪湖市鳩江開發區的木龍村,一片先前政府征收的土地於2011年11月種上瞭小麥,迄今長勢隻有當地正常播種小麥的一半高;在宣城的寧國市、績溪縣、郎溪縣等地,近期也都出現瞭在建設工地上移栽油菜的怪現象。

在這幕席卷安徽多地的反季節種油菜浪潮中,郎溪縣是迄今為止唯一被媒體曝光的。3月17日,安徽當地媒體披露瞭郎溪縣新城區大批農民在工地上集體種油菜的新聞。

3月22日,當南方周末記者來到郎溪縣新城區時,五天前還忙碌異常的現場已經闃寂無人。在接受南方周末記者采訪時,郎溪縣主管國土的副縣長吳忠梅堅稱種植油菜的面積隻有十幾畝。但現實是,新建成的郎川大道、建平大道等主幹道兩側,新移栽的油菜密佈在數十個標準足球場大小的土地上,而一個標準足球場的面積即有約十畝。

附近昌明村一位參與瞭種菜的農民告訴南方周末記者,政府通過包工頭以每天每人100元的價格雇用瞭該村十餘位村民,而在其他村莊,亦有大量農民被雇用。這些油菜系以每畝700到1000元不等的價格從附近村莊購得。“把別人田裡的油菜拔到這個田裡來,這個田損失瞭,那個田也損失瞭。”一位村民疼惜地說。

荒誕寫在地上,答案卻在天上

“領導讓我們做什麼哪能討價還價?”

郎溪縣副縣長吳忠梅卻並不認為此舉荒誕,在接受南方周末記者采訪時她“補充說明”道,由於今年連續陰雨,氣溫低,“應該還是有一些收成的”。饒是如此,她亦承認“確實不是非常適當”。

事實上,荒誕寫在地上,答案卻在天上。

“衛星監測覆蓋廣,違法用地無處藏。”在郎溪縣文昌村村委會的墻壁上,這則新近刷上的標語揭開瞭答案之一角。

郎溪縣國土局副局長吳建勛此前接受當地媒體記者采訪時稱,此舉是為瞭讓天上的衛星能夠拍到,亦“為瞭讓上級知道我們已經切切實實認真整改瞭”。

2011年,國土資源部土地衛片執法檢查時查到郎溪縣新城區存在違規用地,責令其對違規地塊復耕復綠。

在當地官方話語中,這種有悖農時的3月種油菜被稱作“消除違法用地狀態”。但對於究竟存在何種違法,郎溪官員們卻諱莫如深。“國土部並未正式通知我們違規。”吳忠梅辯稱,此次種油菜的地塊實際上隻是臨時租用農民的土地,用來堆放修路時的棄土,將來路修好瞭土地將還給農民。

但當地多位村民向南方周末記者證實,這些地塊系由政府於2010年永久征收,一畝地的征收價格為3萬多元。在南方周末記者獲取的《郎溪縣縣城總體規劃(2002-2020)》中,這些現在被油菜覆蓋的地塊被規劃為井字型路網環繞的建設用地。

田地裡一道道粗糲的車轍清晰地說明著昔日新區工程之浩大。“最多的時候有一百多臺挖掘機在這裡平整土地。”曾經目睹過現場的郎溪縣居民呂波回憶道。

事實上,此次被平整的土地,好多地方原本已經修好瞭路。“路基都打好瞭,就差鋪柏油瞭。”而現在這些尚未完工的道路都已被泥土覆蓋,以至於如果駕車按照道路的標識走,會輕易拐進田裡。“到處都是斷頭路。”一位村民認為這太不吉利。

郎溪縣外宣辦主任宗曉明告訴南方周末記者,之所以3月種油菜實屬無奈,因為這個季節可用於復綠的當地農作物隻有油菜。如果選擇小麥,短期內並不能實現讓衛星可以辨識的綠色,“那隻能算是復耕,不叫復綠”。

而整改的時限箭在弦上。根據國土部令,2012年1月至4月,各地對此前衛片顯示的違法用地必須完成整改。這也就意味著,如不能在此期限前完成整改,仍會被衛星界定為違規,地方領導輕則被約談,重則撤職。

“我們一開始也想爭取能夠通過報批,但是上級要求我們必須復耕復綠。”宗曉明說,“領導讓我們做什麼哪能討價還價?”

不歡迎衛星的小城

招商“蛇吞象”的背後,土地始終卡著郎溪的脖子。

國土資源部從1999年開始引入衛片執法這一高科技,2009年實現瞭全國2859個縣全覆蓋。

而對這個正鉚足瞭勁準備大幹一番的皖東南小城而言,“被衛星覆蓋到”並不是什麼好事。

郎溪的官員喜歡用“三年”來形容這個小城的變遷。“三年前,我們絕對是安徽省縣城裡城市建設的最後一名。”宗曉明說,彼時,整個縣城隻有兩條主幹道,一個紅綠燈。

2010年,安徽省第一個國傢級規劃《皖江城市待承接產業轉移示范區規劃》獲批,這令原本位列安徽十大窮縣之一的郎溪喜出望外。憑借位於蘇浙皖三省通衢且緊鄰無錫、常州的區位優勢,郎溪的招商引資迎來井噴。

當地官方披露的數字是,近三年來,郎溪累計簽約外來投資項目1062個,落戶企業700傢,其中億元以上企業200傢,居宣城市第一。郎溪縣招商局局長夏嚴用“簽約簽到手軟”來形容蘇浙企業的蜂擁而至,“有時一天就是十來個項目”。

“蛇吞象”成就瞭一個連省委書記都豎大拇指的“郎溪現象”:“十一五”GDP年均增速16.5%,財政收入四年年均增長52.3%,居全市第一。三年的時間裡,郎溪經濟開發區的面積由3.5平方公裡增至35平方公裡,擴大瞭10倍,而城市面積亦從3.4平方公裡擴大到14平方公裡。

而城市的擴容隻是剛剛開始,這座小城從未像今天這樣渴望土地。而招商“蛇吞象”的背後,土地始終卡著郎溪的脖子。縣國土局局長程禹柏告訴南方周末記者,2009年時分配到郎溪縣的年度用地指標還有一百多畝,但2010、2011兩年的用地指標卻為零。“指標為零,我們就搞土地置換。”程禹柏說,將農村閑置的農地置換出來,成為建設用地。然而,想要置換出足夠的土地喂足經濟發展的胃口並非易事。“離縣委、縣政府的要求還有一定差距。”在2010年的述職報告中,這位局長如是說。

“土地違法現象在全國都存在,我們郎溪作為國傢的一部分,肯定也不會完全遊離於這個現象之外。”郎溪縣國土局副局長吳建勛如是說。

然而正如文昌村委會墻壁上的標語那樣,這些違法土地並不能逃過天上衛星的法眼。

2011年下半年,國土部的衛片下發至各地市,疑似違規的地塊圖斑列得清清楚楚,一幕轟轟烈烈的“知錯就改”的大戲上演。

郎溪縣委宣傳部副部長牛四清說,“現在在操作過程中出現這樣的問題,我們心裡也很難過、很慚愧,但希望各界能夠理解、關愛。”

東倒西歪的油菜“插”在建築工地上。(南方周末記者 彭利國/圖)

督察組來瞭

督察組進駐之後,先前紅火的油菜生意消失瞭。

鏈接

如何騙衛星?

土地衛片執法,是指利用衛星遙感信息資料對土地開發利用和礦產資源勘查開采開展執法檢查。

2009年6月,廣東英德市河邊鎮一采礦場因毀壞山林,造成水土流失,為應付土地衛片執法,在光禿的山體上插入竹竿,假扮竹林騙衛星。

2011年7月,湖北襄陽雙溝工業園新修的公路被衛片執法查出違規,當地領導緊急派人覆土種菜,後又將填土刨開,公路重見天日。當地政府解釋說,此舉是一種復耕措施,除瞭搞“短期農作物種植”,亦為瞭“公路保養”。

2011年8月,河北故城縣東方駕校已經硬化的水泥場地又鋪上黃土,以應對自9月份開始的國土部衛星遙感監測。

應對新一輪的衛星監測並不足以解釋這出3月荒誕劇的全部。

在郎溪新城的農田裡,已經種下的油菜東倒西歪,尚來不及種下的油菜堆在一旁,述說著當時的倉皇。

而在宣城揚子鱷湖景區,彭文志發現一切都變得異常。

時光倒退到2011年6月28日,這片規劃面積為3.6平方公裡的景區建設項目高調開工,市委書記擔任工程建設指揮部政委、市長擔任指揮長。而現在,原來矗立路邊的詳細規劃圖隻剩瞭一塊空空的鐵板,工程建設指揮部已經人去樓空,甚至連門口的“指揮部”字樣也被一塊印有“共創共建共分享,更優更美更文明”的塑料佈遮得嚴嚴實實。就在這片土地上,大量尚未被整平的土包顯示這項種菜運動未竟時。

既然3月還未結束,為何轟轟烈烈的種菜運動突然休止?答案是,督察組要來瞭。

一份由宣城市政府於2012年3月11日頒發的《2012年土地例行督察工作實施方案》表明,國傢土地督察南京局(以下簡稱南京局)將於近日對宣城開始例行督察。作為國傢土地督察的九個派出機構之一,南京局負責蘇、贛、皖三省的土地督察。該方案要求各地抓緊補缺補差、整改完善,3月15日前必須完成迎接督察的準備工作。

早在2011年底,南京局即對宣城市政府進行預警督察約談會,“從預警督察情況來看,可能面臨被約談或被問責的風險,必須高度警覺。”在會上,南京局局長劉天增如是對宣城市政府負責人說。

3月20日,國傢土地督察南京局進駐安徽宣城。在接下來的一個多月的時間裡,這個曾榮獲“敢於碰硬獎”的國土督察派出機構將對包括郎溪在內的宣城所有縣市共計1867個在衛片上顯示變更的圖斑逐一核查,共涉及土地面積近8萬畝。

擔任督察組組長的南京局副專員張文根告訴南方周末記者,目前督察組正在審核卷宗,還沒有到郎溪等地實地察看,但肯定會搞清楚,“我們一宗地都不會放過的”。

3月25日,年後連陰雨的郎溪縣盼來瞭一個難得的響晴天。太陽底下,先前在雨水中堅挺的油菜耷拉瞭腦袋,風一吹,仿佛一個個問號般打起瞭擺子。

而夏渡村的嚴小喜夫婦則守著十幾袋拔出來但沒賣出去的油菜發愁。督察組進駐之後,先前紅火的油菜生意消失瞭,他們想找人討個說法,但那個當時攛掇他們拔菜的中介的手機卻從此關機瞭。

(應采訪對象要求,呂波為化名。南方周末記者鞠靖對本文亦有貢獻)

(南方周末)







没有评论:

发表评论